“夫子他,近些时日可是有何不适?”被容珹身边小厮领着往观雨阁去的路上,温澜忍了又忍,还是禁不住启唇小声打探了一句,妄图以此来理清数日来久无好转的冷淡疏离。

    奈何这领路的小厮却是个嘴巴金实心眼儿的,当下闭紧了双唇,一颗脑袋摇得拨浪鼓也似,把温澜给愁的不行。

    “你莫怕,夫子向来对我宽和有加,你同我细细说道说道,必不会教你白费口舌。”语毕,握住了腕间的和田玉镯即开始向下取。

    如此明目张胆的诱惑贿赂倒把那年岁不大的白净小厮吓得不轻,缩着脖子直摆手,结结巴巴连话说起来都不利索了:“使不得使不得,公主,您莫要折煞了小人……”哆嗦着,就要将温澜的玉镯推还回去。

    温澜见状哪能答应呢,面上笑容和善得宛如一尊慈祥和蔼的女菩萨,手中干的却是私相授受,行贿受赂的难言行径。于是二人就这般拉拉扯扯,竟一路互相纠缠到了观雨阁前,且女菩萨温澜还浑然不觉。

    “这样,你是不是嫌这只玉镯不够诚意?那我把头上的这根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摘下来给你,你若透露得详细些,另有重赏。”说着,右手即已然伸至乌黑发间。

    “哦?公主想知道些什么?如此重赏,臣倒是愿意一试。”立于凉亭中,着一身石青锦袍的男子远远便见着那偷人心还不自知的秀丽娇人儿从长廊那头袅娜走来,一路与自己的长随推推搡搡,模样热忱得紧,可把少傅一口的老牙都给酸掉了。

    怎能不醋!他教导她已八年有余,其间只偶然拾过她无意落下的一方巾帕,那帕子被他藏于枕下,夜半寂寥时,便常常拿出摩挲,睹物思人。好好一方帕子如今已被他抚触得老旧不已,她倒好,竟这般大方,自己的贴身饰物说送就送,他都还没有呢!

    “呀……”糟糕!私下套话被当事人给直接抓了个现形,这可不是屋子里开煤铺——倒霉到家了么!惊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的五公主回过神后立时换上副端庄贤淑的乖巧神情,细着嗓音温温柔柔开始圆场,“无事的,不过是学生关心夫子您的身子骨,想了解一二夫子的近况罢了。”

    陈年老醋翻一地,少傅老人家连唇角牵出的笑都似有几分勉强:“臣虽三十有二,可还不至于年老体衰,身子骨硬朗得很,殿下无需忧心。”

    咳咳,觉察到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搪塞理由似是又于不经意间伤了自家夫子的心,温澜感到有些愧疚,遂笑得益加讨好:“若是夫子今日无事,那可有收到学生前些日子亲笔写就的书信?”

    “信么?”他做出个细细回想的形容来,几息后恍然,“殿下的信,收到过一封呢。”

    这便完了?收信不回信,还如此理直气壮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本已横生出不满的温澜陡然忆起自己今日是来求和的,故按捺下心头愤懑,上前几步弯着眉眼道:“久不练小楷,再落笔竟觉出几分生疏呢,不若夫子再为学生演示一番可好?”

    继被跟前这没心肝儿的小丫头诚挚表白自己之于她如兄如父后,容珹即变换了收网的战略,预备来个放长线钓大鱼,若即若离陪她玩玩你追我赶的游戏。说他阴险狡诈,他认了,但要叫他放弃,却是决计不可能的。明明她,心中也是依恋甚至是依赖着他的,只这丫头好死不死,就是不开窍,可真急死了他了。

    “可。”他闻言不过稍一颔首,端得是一派少傅面对学生时,应有的沉稳持重。

    见他点头应下了,她心中一喜,忙不慌跟在他身后往屋子里迈去,本想同平素一般替他研磨,做些体贴讨好的殷勤举动,未尝想手才堪堪伸出一半,便眼睁睁见着近前男子径自执起了玉石开始研磨,连瞥她一眼也不曾。

    他以前从不会这般待她的。似是不可置信般的瞪大了双眸,她喃喃出声:“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