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川眉头一皱,他看见苏凝瑟缩了一下。

    沈之明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个话剧社的小社长平常连骂人时脸上都带笑,这会儿却反常地严肃:“她哪里不配?”

    林安南被沈之明的气势一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就……就她那个小家子气的样子,我都怕她站在舞台上不敢出声!”

    “这是你第二次见苏凝,你也没看过她的排练,是哪里来的傲慢,让你做出这样的评价?”沈之明又拿那剧本拍了一下桌子,“谁给你的自信啊林同学?睁开你的欧式大双眼皮,多读点书行吗?说这种话你不觉得磕碜,我还觉得你拉低了我们话剧社的水平。”

    “给苏凝道歉。”沈之明朝林安南走近一步,“为你粗鄙的偏见和傲慢的指责道歉,配不配这种话,你说了不算。别把自己整得跟资本主义社会大小姐似的,就算你爸是学院的院长,你也没比谁高贵。”

    “社长!”有人拉了一下沈之明,“社长冷静点儿。”

    沈之明看向其他人:“我希望所有话剧社的同学记住,我国的学生话剧起源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代表的是自由平等的新思想。话剧的第一次繁荣在五四运动时期,我们追求的是思想解放、个性解放、自由平等和开拓创新。如果你仅仅把话剧舞台当做吸引目光的手段,认为只要长得好看就能在聚光灯下出尽风头,那我带的话剧社不适合你。我不敢说我们创造了多么先锋、多么高尚的艺术,但我要求至少我们在演绎这些故事的时候,能够理解并传达出里面的精神内核。”

    “金钱主义、官僚主义、性别主义、外貌偏见……如果话剧社传达出这些东西,我觉得羞耻。”沈之明的声音昂扬,“林安南,道歉!”

    “我——”林安南第一次处于众人视线的交集点,却感到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沈之明太会诡辩,明明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沈之明太会找道德的制高点上。

    连季砚柏都在看林安南。

    “……道歉?”林安南的声音有些颤,她慢慢地转头看向苏凝,手指紧紧拽着衣服角的边,指腹因为过度用力,泛着充血的红。

    “对不起。”林安南道歉了,但她并不服气,“行了吧,沈社长?”

    沈之明看向苏凝。

    苏凝沉默着,林安南的道歉于她而言其实并不意味着什么,被“她也配”指责的难堪仍然在,天之骄女哪怕道歉也高高地昂着头,仿若道歉是她的慷慨施舍。

    凭什么呢?

    哪怕苏凝是个泥巴捏成的人,也会有脾气。

    一分钟前,晏云川附在她耳边小声地问:“林安南或许被沈之明逼着,会在这种场合下跟你道歉。可道歉有什么用?如果你喜欢这个角色,就去争。那种靠着暗暗努力和哭哭啼啼,然后好运就会降临的事情,都是偶像剧骗人的。”

    “你想要什么,得大声说出来。”

    “坦然诚然我想要、我可以,哪怕失败了,也不丢人。真正丢人的是明明想得眼睛都红了,却因为害怕失败而故意装作不在意。”

    话剧排练室里安静得让人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我能演云之凡。”在这时候,苏凝站了起来,“我能背台词,知道走位,会按时参加排练,我觉得、我也行。”

    一直沉默的沈之明笑了:“是啊,你也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