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而生文学网>修真>积羽沉舟 > 第 37 章
    靳潇一来就帮我刷了半面墙——我试图推拒,但他义正辞严地说演员需要体验生活,“表演”实质上都是表露对人生的体悟,刷刷墙也可以当做取材。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我根本无从反驳,总不能影响他对演艺生涯的求索之心,只得也用报纸给他扎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帽子,再给他划定了一片区域,指点他刷墙的方式和注意事项。

    房间里还没有装空调,只从角落里牵出一根电线,蜿蜒盘绕了一地,牵连着一台旧风扇,摇头晃脑着朝四面送风,发出一种吱吱呀呀的干涩呻吟,风也来得徐徐,不出一个小时我们都沾染了一身的油漆味,又有汗水濡湿了衣服在背上四处画地图。我自己这些日子来倒习惯了,但不好叫往日光鲜洁净的大明星再受更多的罪,索性直接开口宣布今日收工,让靳潇去后面洗个澡。

    店里面还有一进三十多平的小房间,辟出了卫生间,问他有没有带衣服,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我只得去翻自己这段期间丢在这儿的一些衣物,翻出来一件oversize的白t,短裤倒无所谓,不过是我穿到膝盖的位置他往上再挪几寸。又特意出门去了趟超市,拎着袋子回来的时候看到靳潇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那张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牛皮沙发上,头发没吹,吸饱了水分湿漉漉地下垂着,发梢处仿佛有成百上千颗水珠在不住滴落。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过来,微蹙着眉,凝着些微水珠的脸显得冰冷,问我刚才去了哪儿?

    我将袋子轻轻抛掷进他怀里,他翻开来看,眉头转眼就松动了,呐呐地问我怎么知道……

    什么?

    我看看那包东西又看看他不自然的脸色,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他问我怎么知道他内裤的尺寸……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完全是一时嘴快,我当时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

    靳潇忽而笑了,笑意浅淡,笑容短促,俄而一滴水珠从他额际坠落下来,他眨了下眼睛,收敛了笑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其实……该知道的你都不知道。”

    我竟然顷刻间就明白了他意指的是什么,不知道要回应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快步走到盥洗池边将电吹风的插头插进插座,一束热风在狭窄的筒状物里滚动起来,巨大的风声掩盖了一切。

    就是对着靳潇刷出的这半面墙,我也不能不热情周到地为他接风洗尘。

    将自己拾掇齐整后我领着人出去觅食,这一带环绕“静粼江”——所谓y市的母亲河,又叫淮杨滨。入夜后河水的颜色较夜色更深,水面和天空在远处汇合的交界线一如砚台里氤氲的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暧昧不明。只有被夜风吹皱的波浪不时反射出天空上的月光和城市里的霓虹,越过河面送来的风里也裹挟着一股淡淡的腥气,我们穿过一株株绣球树,河滨沿岸一带种了许多,高大的树冠撑出团团阴翳,遮掩了更高的路灯,于是整条大道看上去都是昏暗的,这也很好,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吃完饭出来散步,脚步声杂沓,人声喧嚷,还有热闹的广场舞音乐做底调,偶尔夹杂着卖唱人的几句低吟浅唱。我们看不清过往行人的脸,他们也辨别不出我身边这位大红大紫的大明星。

    淮杨滨边上就是各色大排档和小吃一条街,再上面是扎堆的酒吧夜场。我问靳潇想吃什么?

    夏天,难道不吃火锅?

    这是我们的老习惯了。

    夏天、火锅、冰镇啤酒——所谓“火上浇油,锦上添花”,没有比这更适宜的了。

    我特意挑了家不熟的火锅店,熟人撞见了难免会多看几眼,今天带着靳潇不方便。

    本来点了鸳鸯,但靳潇竟然一反常态,将大半菜品都纷纷往红汤里下,说是他前些日子在c市拍戏,成天跟着吃当地口味,对这一块的承受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说是这么说,一开锅不过吃了三口,他就开始咳嗽,反复揉搓鼻头,后来一连打出了几个喷嚏,鼻尖都隐隐泛红。

    我盛碗清汤,推过去让他将吃的往里面涮涮,他皱着鼻子说这种吃法未免也太逊,像是六七十岁的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