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通电话结束,刚才为了放凉汤包在面皮上戳出来的一个小洞已经让整个汤包都冷掉了,也没剩下几分食欲,我让老板打包,说不定还能省去一顿中午饭。因为这些日子来混了个脸熟,他让我直接连碗带走,下次记得捎回来。我道了声谢,端着那个颇具年代感的搪瓷碗,悠哉地往铺子的方向走。
晨光初霁,日光熹微,从河面向沿岸都蔓延着一层乳白色的薄雾,阳光难以穿透,空气被罩在其中充溢一种清透而冷凝的气息,道上只有几抹稀稀拉拉的人影。还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我就望见店门口伫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果然来了。
我在原地顿住,又放缓了脚步慢腾腾地朝他走过去。
脚步声在静谧的空气中传出去很远,很快被对方捕捉到,他抬头看过来,先弯起了双眼,再摘下口罩,对我露出笑容。
孟云京说的不错,这三年里靳潇的变化的确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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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我知道他接下了一部武侠巨制,为了尽可能多的亲身完成角色进行了一年多的体能训练,每天得耗费好几个小时——这种苦头从前他是不愿意吃的,从一开始就推掉或是直接用武替,据他所说他是没什么男性普适的英雄主义或武侠情怀,爆米花商业片不过是流水线生产的快消品,在今天俯拾即是,同质化的作品那么多,他为什么要从中选择最累的一种?再则能冲奖的一向都是那些色彩忧郁故事惨淡的文艺片,他只需要尽可能选择轻松的艺片拿奖就好。
我还知道他去到一位电影学院里小有名气的戏文教授处上课,被布置了不少课后作业和读书任务。靳潇拍照发来给我看,他的课本堆成厚厚的一长撂,每本都沉重得像一块砖头。
他问:“知道我为什么学戏文而不是进修表演?”
“因为他们都没有你了解我。”
“孟云京也不行。”
“没有人能像你一样为我挑选出最合适的剧本。”
“你说的总是对的。”
我说过什么?我想了许久才隐约记起来。我好像是说过那么一段话……
“作为演员,你要足够了解观众的心理,多数观众不懂表演不懂技巧,他们最爱计较演员的‘演技’,可又说不清楚‘演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无论是业内行外对于‘演技’都没有一种清晰的、标准的衡量。不如说那就是一种即使以最隐晦的表演方式呈现出来,仍然能直观地让观众被说服、被触动的情感。可即便你经受住重重考验,终成为了一名被观众和业内认可的演员,你的知名度和辨识度也会反过来造就一种负面影响,那一套属于你的表演模式总有一天会让观众感到审美疲劳。那么最重要的是什么呢?番位、流量、戏份、大制作……都不是必须,最关键的是好剧本和好角色,好角色仍然能赋予你不同的色彩,让观众对你产生一种新的、鲜活的爱意。”
……
这三年来靳潇做出了不少改变,努力着,忙碌着,按理说抽不出多少时间来分心。
可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每到一个地方找见什么精巧的工艺品、有纪念价值的手信就会寄给我,看到美好或有趣味的风景会拍给我。
他还给我寄来一些种子,让我在阳台上栽植出一片繁茂的花花草草。
后来他问我知不知道那些花的花语是什么?
桔梗、月季、天竺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