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山上的雪足足积了两三尺,猩红的梅花在白雪中明亮得刺眼,白雪梅红,本该是一副美如画卷的场景的,可是在这样的画皮下,却处处透着哀凉。

    滇洲官道处,哀鸿遍野。

    流民的尸体在路边随意地躺着,三三两两的,像是合奏出的一曲时代哀歌。

    旁的人不断从那些尸体路过,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瞧着有值钱物件儿的便停下来扒拉个干净,可都是流民,身上又有什么值钱物件儿呢,他们最值钱的,大概也只有那条烂命了。

    踽踽而行的人群中,有一道瘦弱的身影异常坚韧,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往前走,大概是身上驮了个人的缘由,又加上他原本瘦小,看起来约莫只有八九岁模样,总之,他的步伐异常艰难。

    一步,一步,在积雪深厚的官道上,留下歪曲的脚印。

    “阿爹。”他咬着牙坚持着:“阿爹,您再坚持一下,等前面进了城,咱就有救了!”

    可身后的人,并无任何反应。

    “阿爹,千万不要丢下鸣儿一个人。”

    他的双眼通红,滚烫的泪水落入雪地中,便融化出一颗豆大的洞。

    “驾——”

    官道后面,传来踏踏的马蹄声,镶着胳膊粗的铁链,却是连接着一辆宽敞整洁的豪华马车,马车在雪地中倏忽而过,扫过两道隆重的车轱辘褶子。

    “老爷,前面好多流民!”驾车的人斜着脑袋朝里道:“咱们要不要换条路走?”

    马车里的人三十六七的模样,文质彬彬,十足的斯文气息。

    这是江南商会的稽首,南方三帮十八会的龙头老大,独握照曦洲一方财富的阮家老爷,阮相承。

    听见马夫说话,阮相承怅然地瞧了眼马车外,摇头:“这乱世,又有哪里是一片净土?”

    驾车的人听不懂,但也明白老爷的意思是不用换道,就跟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在掠过一道瘦弱的身影时,那小小的身子骨却应声倒下。

    驾车的人登时大呼:“碰瓷儿啊?”

    马车里的人忙不迭地推开雕花小木门,一眼便瞧见半撑在地上摇摇欲坠的人:“快,快起来,别冻着了。”

    地上的小身影低着头,看也未看他一眼,咬着牙硬挺着从地上爬起,粗不蔽体的衣裳沾了满身的雪也未在意,吃力地弯下腰又要扛起他前头背着的那个人。

    “这…”见着他也不说话,驾马车的小厮为难地看了看自家老爷:“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