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顶着这碗药汤,有时身子控制不住地摇晃一下,有漾出来的汤汁顺着碗沿流入女子青丝之间,过不多时,苏笙的额头多了一道焦褐色的痕迹,汁水渗进她的肌肤,让一个绝色的美人变得滑稽起来。

    英宗去世以后贵妃的脾气坏了许多,贵气养人,她得宠的时候日子过得舒心,人也大度开明得多。

    等到今上登基以后,对她也只是衣食用度供给如旧,但不许这个先帝旧人总在后宫走动,表面上是皇帝为了褒奖她的识时务,特地下旨,恩赐苏氏不必效仿高.祖嫔妃入寺庙为先帝祈福,仍将她荣养在宫中,但实则与文皇帝幽禁长嫂郑氏相似,圣上要得一个好名声,还不忘让人盯着她。

    英宗贵妃说得够了,见药汁渗进了苏笙的肌肤,又有些不落忍。

    她亲手取下苏笙头顶的玉碗,叫宫娥拿丝帕在温水里拧了,替侄女擦拭那额间的污渍,原本的热汤都已经凉了,药渍也变成了结块,费了几张帕子才擦好。

    “阿笙,你怎么总是这样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分辩一句?”

    英宗贵妃抚摸着那肌肤上留下的红痕,把人养得过于娇气就是这一点不好,稍微热一点的东西洒下来便留了痕迹,“还疼吗?”

    按照苏笙这些年得出的经验,如果她安安静静地听姑姑训斥,其实责罚结束得还会更早一些,要是分辩时再勾连出别的什么事情,那才叫糟糕。

    苏笙点了点头,“我忤逆姑母,这都是阿笙应得的。”

    苏笙跪得久了,被宫人搀扶起来时腿还有些发颤,贵妃瞧她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藏珠不在,一会儿让碧荷服侍你沐浴了再睡,你膝盖大概也青了,抹药时加些玉女粉会好得快些。”

    “其实你不喜欢喝这药,咱们停一段日子也不是不成。”苏氏叫人在自己的妆匣取了一盒玉女粉,这东西原本是专供大圣皇后和秦皇后使用的,后来先帝宠爱她,也叫人给了她一份。

    先帝去后,圣上便免了这一项,她就只能在自己的宫中按照配方琢磨,这药粉也弄得有模有样。

    “姑母是说我以后不用喝这个药了吗?”

    苏笙又惊又喜,本来她想着按照姑姑强势的性子,这药就是凉透了也会要她喝下去,叫她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阿笙是我最疼的孩子,你不喜欢喝药,咱们抹些香膏代替也成。”

    英宗贵妃慈爱地摸着她被玉碗压乱的头发,“我也是从阿笙这个年纪过来的,谁年纪轻轻的愿意像个老人一样,成日喝苦汁子呢?”

    “我在家的时候你的祖母也管着我,可是我进宫之后就舒心多了。”

    英宗贵妃想起她刚入宫时的盛宠,面上不自觉有了些笑意:“我知道阿笙正是调皮的年纪,不喜欢被人管着,可是姑姑还能管你几年?等我们阿笙做了太子妃,那品阶便在我之上,我一个先帝嫔妃,哪敢管教太子妃呢?”

    太子妃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今上曾有几个已经许了婚的正妻与孺人,但因为当年宫宴之后私议皇后临朝的事情,被大圣皇后的心腹听到,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皇后。中宫大怒,因此下旨鸩杀王妃,而几位孺人也被幽禁在太极门之东,活活饿死。

    虽然大圣皇后知道真相后又觉得此举有些对不住儿子,将那个搬弄是非的心腹也杀了,算是给长子一个台阶下,但圣上却推拒了她新送来的女子,后来还没来得及再选正妃,就因为禁军调度的事情再度惹怒大圣皇后,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今上被废为庶人,又在黄州被幽禁十年,英宗皇帝怜悯阿兄没有儿子,亲政之后赐给长兄一个王位,又把自己庶出的第三子过继给了今上,使他不至于断了香火。

    只要苏笙嫁给太子,后宫之中便是以太子妃为尊,如果皇帝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太子妃实际拥有的权力将不亚于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