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容华瞧了瞧赵娇指的地方,那垂花门外头立着两个小太监,门前的碧草萧索。

    莫容华自打进了这如意馆之后,除了那日在门口同柳承徽匆匆见了一面,之后竟然再不曾见过此人,人人都道她连承恩宠两日,可她心中却清清楚楚,这入宫头一日的恩宠哪里是自己得了,分明是这柳承徽抢在自己的前面,拨得了头筹。

    虽说她的恩宠在一众妃嫔之间,也是头一份了,可一想到那夜发生的事情,她心中犹自凄然,自然对住在那处的柳承徽存有一点介怀,此时见赵娇问起此人,不由面上讪讪地道:“那边住的是柳承徽。”

    她这样一说,不料赵娇却轻轻地啊了一声:“这柳承徽可是赵家的外侄柳氏?”

    莫容华素来是个不喜打听的性子,只将自己眼面前三寸之地守好便罢了,哪里费过心思想一想这柳氏是哪家府上的?

    被这赵娇一问,突然才想起这京都上下,并不曾有过什么姓柳的高门大户,又突然想起面前的这位妹妹正好姓赵,不由喏喏道:“难道说,这一位柳承徽乃是妹妹府上的?”

    赵娇颔首道:“妹妹自打进宫之后,便不曾见过柳氏,原来她竟然有了这等福气,能同姐姐脾性这样好的人共处一宫。”

    莫容华听她如此一说,想起方才自己对着柳氏的介怀之意,一股愧意涌上心头,一时间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赵娇的事一般,忙道:“却是我考虑不周全了,竟忘记了承徽妹妹是妹妹府上的,妹妹今日可是想想见见你家的堂姐妹?我这就请人将柳承徽妹妹请出来,妹妹还请稍等片刻。”

    她这么一说,本是客套话,说完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一番客气极其不自然,赵氏同柳氏本出自一家,比同自己自然熟络得多,此时又何须自己遣人去请?方才的话反倒叫那芥蒂有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这样一想,她不由面上一红,只顾着回头唤了明芳去请柳承徽。

    赵娇是何等聪明之人?瞧了一眼莫氏的脸色,顿时知这两人不知为何事生了芥蒂。

    她心中大为舒畅,忙急急地挽了莫容华的手臂,道:“姐姐先不忙请了柳承徽来,妹妹还有话同姐姐讲。”却见赵氏方才还如春花明媚的神色慢慢地低落下来:“今日妹妹一见姐姐,便觉得投缘得很,妹妹不把姐姐当外人,今日便同姐姐讲一句私心话,不瞒姐姐说,这一位堂姐,妹妹不见也罢。”

    莫容华正在尴尬之间,却没料到她如此一说,她同家中的姐妹关系甚好,不知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姐妹,便不由侧头过来瞧她,讶道:“妹妹同承徽既是亲堂姐,又一同入了宫……却为何生份如此?”

    赵娇叹了一口气,踌躇半日,方轻声道:“姐姐觉得我那堂姐为人如何?性情又如何?”

    莫容华不曾料到她如此一问,她本是个实在人,被这一问,自然哑然无语,双目不由朝着那垂花门一瞟,赵娇见她如此神情,不由淡淡一笑:“姐姐是否也觉得我这堂姐性情古怪,难以相处?”

    莫容华却不好说旁人的坏话,只窘迫道:“妹妹,我……”

    赵娇目光微微垂下,唇边浮现一丝笑纹:“姐姐不必顾及妹妹,这一位堂姐,妹妹却是晓得得很,不仅性情古怪,更是清高狂傲——”

    她不再看那垂花门,只挽着莫容华慢慢地朝内走,一面走一面慢慢地道,“别说是姐姐在宫中不曾与她相与一二,便是旧日在府中,虽说是寄居在我家中,却倨傲得很,姐妹间不曾有过半分嬉戏,在高堂面前,这一位姐姐也并不曾有一日去问过安。”

    莫容华轻轻地啊了一声,不曾料到那柳氏竟然是这般的为人。赵氏讲得隐晦,只说她脾气倨傲,可竟然连长辈跟前也不去问安,这哪里还是什么性情古怪倨傲,分明是半分规矩也不懂!京城中哪个大家闺秀是这样的做派?这样的人又如何能进了宫中?

    赵娇一语罢了,似有羞愧之意,仿佛为家中出了这样一位堂姐而倍觉惭愧,半晌方慢慢抬起头来瞧了一瞧莫容华的表情,又道:“这些事情,便是说给旁人听,也没人肯相信。妹妹只求姐姐别因着这一位堂姐而嫌弃妹妹,妹妹与姐姐这般贴心投缘,因此更想给姐姐提醒一两句,那柳氏不仅倨傲,心机更是深重,姐姐千万要小心一二。”

    莫容华见她如此情真意切,不由感激道:“姐姐愚钝,竟不知这宫中住了这样一个……”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姐姐感谢妹妹关怀,入宫这几日来,我没有半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今日能结识妹妹,可真是幸事一桩。”

    赵娇见她如此,不由噗呲一笑:“姐姐方才说入宫这几日,姐姐没有半个说得上话的人,妹妹倒是不信了,姐姐定是诓骗妹妹的。”

    莫容华急道:“妹妹为何如此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