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了生着气的妇人,少女进了正堂,看见上面坐的端正的嫡母,咬牙跪下。

    嫡母见她这样的情态,少不得埋怨她:“连劝个人都劝不好,要你何用?!”

    平了平气,喝了一盏茶,半点不看底下还跪着的庶长女,说道:“管她柳茹如何想,这孩子既是我方家目前唯一的苗子,自然是不能去了。那娼门的小贱人没了便没了,孩子还是要带进方家来的。柳家若是不愿意,就说去母留子,孩子记在柳茹名下。”

    说着忍不住鄙夷:“什么书香门第!都是些吃饱了撑的!娘娘在宫中何等显赫,你二姑姑更是周家现在的当家主母。这年头,书架千张,不如荣禄。柳茹一个七品右司谏的女儿,进了家门一年多还无所出,好不容易我儿有了一儿半女,还要拿合离来唬人!”

    少女默默跪着,忍不住腹诽:方家一儿两女,女儿倒是争气,只是自己父亲实在是扶不起来,柳司谏当日更是不情愿,还是娘娘求了圣旨才让柳司谏松口的。柳茹要是真的闹开了,自家可吃不了好果子。

    上首的嫡母发泄了半天,只觉得气还消不掉,看着碍眼的庶女更是来气。

    “你也是个不争气的,怎么不照着你两个姑姑学!费心巴力的给你送到二皇子府里相看,偏偏你是个不成器的,连个妾都混不上!灰溜溜的跑回兖州,丢尽我们家的人……”

    方怜儿咬牙,重活一遭,这样的话竟然有些听不下去了。回想自己可笑的上辈子,被方家送进二皇子府,自己那短见又愚蠢的姑姑们满口称道说二皇子必将承继大统,让自己进了皇子府邸,从妾室做起。

    自己在二皇子府勾心斗角了好几年,两耳不闻窗外事,谁知道一朝风云既变,竟然是安王幼子做了皇帝。

    还未从这噩耗中清醒过来的自己才发现,那年仅五岁的安王幼子身边竟然坐了一个瘸了腿的异姓王——陆苓!

    方怜儿想起来陆苓那张光风霁月的脸就觉得胆寒,方家和周家对待陆苓是什么样子,自己心知肚明。就算是自己,上辈子对着瘸了腿的陆苓也说了好些自己现在想起来都害怕的话。上辈子的事现在想起来有的时候难免会觉得是否是一场噩梦。噩梦中,陆苓嘴角含笑,对着小皇帝说:“陛下仁慈,那就请赐方家满门抄斩,周家二十岁以上男子行车裂,二十岁以下膑刑吧,至于女眷,全数没入教坊,大赦不得出。”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噩梦中,二皇子看到大势已去,为求自保,竟然单纯的觉得把自己推出去就能消了陆苓的气。陆苓刚借皇帝之名下了令,他就把自己送进了教坊。

    呵呵,自己在教坊中被磋磨了几年就没了,而陆苓的名声也传遍了天下。谁都知道名满天下的异姓王陆苓,长了一张好脸,瘸了一条腿,做了一堆事,但注定不会有个善终。小皇帝终究有一天会除了他,他权倾朝野,但不与任何人结交,清正廉洁,克己守礼,对着自己提拔的寒门子弟也没半点招揽之意,连对着小皇帝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活生生把自己过成了一个孤臣。

    重活一辈子,方怜儿巴不得逃的远远的,谁知道竟然偶然听到自己那后来被陆苓剐了的二姑姑跟自己身边的侍女调笑:“若不是陆苓这性子实在倔强,我把怜儿许给他,再压着他做了我儿的助力,也算是一桩好事。谁知道他这样倔,非要给自己找事。那也怪不得我,这人的命啊,天注定。”

    方怜儿心念一动,忍不住一丝憧憬。

    自己年幼时候常住二姑姑家,不是没有偷偷看过这位便宜表哥在花廊下读书的俊秀模样,跟后来大权在握的样子很是不同。

    若是……若是自己能跟他成了眷侣,那是不是……

    方怜儿忍不住幻想,自己筹谋了许久,看着二姑姑将陆苓打落尘埃,陆苓离开了周家。自己这才急火火的跟到兖州来。

    现在是陆苓人生中最低谷的时候了,自己可要抓住机会。

    她不耐烦的看一眼喋喋不休的嫡母,来兖州的路上耽搁了几天,又赶上哥哥这点子事,竟是没有抽出时间去悄悄看下陆苓,再好好筹划一番如何相见,纵然不能让陆苓对自己一见倾心,最起码也要落个好印象。

    嫡母终于训完了话,才放她起身:“这样吧,这些日子,你出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或者城外的庄子,或者买个小院子。把那个小娼妇先安顿下,等到孩子出生了再抱回来。孩子落了地,看那柳茹还能怎么办!”

    嫡母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对:“要是她非要孩子的命,如此蛇蝎心肠,看她柳家的名声还要不要!若是她非要合离,就让你哥哥出去找些读书人传传话,身为嫡母,如此没有容人之量,读书人最重仁善,她就等着被人指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