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罂忍着心间的怒意,在面上尽量摆出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笑意。她心里清楚的知道,与范氏那样聪明的人而言,她若明摆着反对,更会继续给范氏抓住爹爹怜惜的机会。

    她想做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但这个世间的道理有时候怪的很,往往不是看是非对错,而是看谁更可怜,更值得同情。就好比当初祁昀,眼里全无她多年的付出与情义,只有别的女人伤心难过的眼泪。就因为她没有哭,没有闹,便全然看不见她撕裂的心。

    如此一来,见事明白的人,就更显得难能可贵,比如前世的那个人。一个人,是不是能做真实的自己,做真实的自己后,又是不是能得到好结果,很大程度,取决于你面对的人是谁。是个同样明白自知的人,还是如祁昀一般混沌不清的人。

    现如今的她也不是变坏了,只是知道了,对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法子,学会了保护自己而已。这可能就是长大的代价,对很多曾经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事情,慢慢变成抗拒接受,直到最后,变得游刃有余。

    夏侯罂含着乖巧的笑意,眼里神色清明如一泓山间泉水:“爹爹哪里话?我也是有了珠宝阁后,才知爹爹这些年的辛苦,都是爹爹的儿女,爹爹心疼我,自然也心疼荣飞和荣廷。我自小便失了母亲,那种痛苦是何滋味我比谁都清楚。如今爹爹为了弟弟妹妹接回范小娘,我能懂得爹爹的苦心,必不会在此事上,叫爹爹为难。”

    看吧,这番违心之话说的因果齐全,再加上夏侯罂独一无二的演绎,当真是叫夏侯温书听得眼里满是动容。

    尤其是当夏侯罂说道自小便失了母亲那句后,愧疚更是填满了夏侯温书的心。一时只觉,这些年亏欠这个女儿实在太多,更别说她如今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又这般理解自己,当真是贴心。

    夏侯温书伸手按住夏侯罂的肩头,神色间是夏侯罂从未见过的诚恳与郑重:“罂儿你放心,无论日后这府中发生什么事,你嫡长女的身份绝无人可以撼动。爹一定会向着你,护着你,让这府里每一个人,都听从你,忌惮你,就连你嫡母,爹都不让她做你的主,可好?”

    夏侯罂伸手握住夏侯温书在自己肩头的手,眼中盈满泪光:“爹爹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知足了。爹爹能看重我这个女儿,对我来说,比什么都要紧。爹爹许我如此高的地位,我也不会让爹爹失望为难,一定会扶持夏侯家,好生敬重嫡母。”

    女儿如此推心置腹,夏侯温书自是更觉高兴,她这么懂事,也更觉难得,觉得她配的上自己的疼爱。

    夏侯罂作势抹去眼角的眼泪,笑着问道:“爹爹,范小娘是何时回来的?”

    夏侯温书顺口回道:“不知她从何处听闻我们要入京,前几日哭求到我面前,你荣飞妹妹和荣廷也在,人瘦了不少,瞧着实在可怜,便同意了。”

    夏侯罂略有些愧疚道:“我不知她归府,这次并没有给她准备院落,想来是怠慢了。”

    夏侯温书忙一摆手,说道:“哎,她一个范了错得小娘,哪值得你为她费心,过几日待安顿下来,找几个下人,随便打扫一间出来便是。”

    夏侯罂笑着点头应下,看来范氏回来没几日,又忙着赶路,想来还没工夫和爹联络感情,再看爹对她的态度,比起从前的看重,已有了不少变化。

    夏侯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又和夏侯温书寒暄几句,便暂时回了自己房间。

    回房后,却见雪绕正坐在院子里,柏树的围栏边上哭。夏侯罂见了,走上前搭住雪绕肩膀,侧头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这里哭啊?”

    雪绕嘴唇都在颤抖,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姑娘,他们瞒的可真好,范氏归府,我这一路竟然都不知道。”

    雪绕手抚上

    自己的腿,双眸中满是森然的恨意和不甘心:“她居然就这么回来了,我只是个下人,贱命不值钱。可是她坏到那种地步,却还能安然无恙?凭什么?”

    说着,雪绕浑身都颤抖起来,牙根咬的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她就能跟范氏同归于尽。夏侯罂看着她这样子,真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傻事来。

    夏侯罂在雪绕身边坐下,拉过她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手炉上,给她暖着护着,而后郑重对她道:“范氏害我生母,卖我前程,伤我姐妹。今日我便答应你,绝不放过她!雪绕,你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