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十七年的冬日极冷,瑞雪满盛京,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

    银装素裹的赵王府中,一身豆红色的棉袄的白露紧紧抱着暖炉,一手提着灯,脚步匆匆穿过回廊,路过结冰的小桥时仿佛感应到什么,忽然什么也不顾的往千竹苑跑了起来。

    千竹苑。

    沉鱼一身素色的亵衣,随意的在外披了件半新不旧的狐裘,便静静的立在窗边,一张素白的小脸比窗外冰雪还晶莹三分。

    窗外是一片竹林,轻轻薄薄的晨雾中,寒风微来,“哗”一声轻响,夜里积在竹枝上的雪簌簌落下,几乎微不可闻。

    “咳咳、咳咳咳……”

    窗外的雪在落,厚厚的裘衣之下,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病体也快咳得散架,咳出的血将沉鱼苍白的面上染出一抹惊心的红艳,黑沉沉的眸子失去光辉,整个人透出一股生机尽消的病态。

    淡淡天光逐渐驱散薄雾,雪白晶莹的院门外,一抹修长的青蓝色身影隐隐约约走来,沉鱼看不清了。

    人之将死,百念皆空,往日那些不甘,那些怨念都化作最后一抹余思。

    雪后初霁。

    可惜看不到了。

    承元十七年的冬,瑞雪满盛京,大寒前夜下了一场大雪,雪后初霁,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沉鱼死在冰雪开始消融之前。

    承元十二年初春。

    三月的盛京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寒风料峭,裹挟着细雨,刺骨的冷,似要吹进人的骨头缝里。

    沉鱼愣愣的望着铜镜中的年轻面容,这时候她的脸上还有几分稚气未脱,未施粉黛的两颊透着生机勃勃的粉嫩,就连那双盛气凌人的凤眼,这时候也还偏圆凤眼,眼神清清亮亮。

    原来她十六岁是这个样子的。

    好陌生,好久违,她都以为她忘了,原来她还能梦见。

    沉鱼第一次明白何谓相由心生,怪不得,她和沉雁分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永远那样截然不同。

    一个人的眼神里,就照着她自己的本心。

    铜镜中的少女,一双清灵灵的圆凤眼微眯,顿时整个人周身的气势都发生了几分变化。

    幸而,少女眼里的光,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