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莞出门时,天色尚未亮透,街巷沉在一片灰蒙蒙的冷雾中,十步开外皆是未知,惹人一阵发怵——又或许大雾是个很好的伪装,她看不清别人,别人也未必看得见她。如此想着也就松了一口气,沉下心往前迈去。

    她必须承认,自己那么早出发,其中有赌气的成分。

    不论她如何暗示自己那个莺莺只是个过客,也实在难以忽视她一次又一次撩拨邬师兄。而陆莞偏偏又不知如何处理自己对邬师兄的感情,心烦意乱中只得早早逃了出来。

    陆莞憋着一口气往前走,等拐出路口,她便产生了一种被偷窥般的怪异感——陆莞把这种怪异感归结为自己胆小,继续往集市走去。

    又走了三里路,在一个左拐后,眼前出现了一座高高的门坊,上面高悬一金字木匾,写的是“东市”二字。门坊之后的铺面鳞次栉比,在迷雾中显得多不可计。虽然路上没有什么人,铺面的门却是大开的。

    陆莞莫名有些心跳加速,突突得厉害。一步步朝里探去,很快在一家米铺里看到了隐约的人影,连忙跑过去。

    采买的是一个包着缟色头巾的大伯,大叔见她空手而来,面露惊色:“姑娘,你是来买米的?”

    陆莞摇头:“我买盐。”

    “盐在里面,你走错地了。”

    “多谢大伯。”陆莞注意到他的挑担,“大伯,你是来买米吗?”

    “不是,我是来卖米的。”

    “卖?”陆莞觉得难以置信,这样的气候,缘溪哪里来的冬稻?此刻卖的无疑是家中的囤粮,可一个家族能有多少囤粮?现在都到了卖家中口粮的地步了?

    “唉,”他重重叹出一口浊气,“其实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家里的年轻人丢了好几个,口粮就多了。”

    “我最近也听闻了不少失踪案,传得还一个比一个离奇,大伯,你们那里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看什么?还能怎么看?”大伯苦笑一声,“我就住这边上,院中二百来人,平白没了十几个——这些可都是有些功夫的好男儿啊……唉……”

    “他们有的出了门一去不复返,还有几个一夜间就没了——那床上可还躺着自家婆娘呢。”大伯叹道,“哦,对了,一个叫小方嫂的中途倒是醒了,说是在床边看到了一个黑影,当时还以为是男人起夜就没放心上,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她男人就找不着了。”

    陆莞眉头微皱:“这么说问题就在这黑影上?”

    “难说哦……”大伯叹气,“没准那个黑影真是她男人,他就是在起夜时出意外的。”

    “……”陆莞发现这个线索意义不大,一时有些沉默,看大伯站在铺中,问了句,“大伯,这铺里也没人,要怎么卖米呢?”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大伯的视线偏了,顺着目光看去——不知何时,她身边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这人身披黑色斗篷,面容隐藏在宽厚的围脖后,只露出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陆莞被吓了一跳,往边上退了一步。

    “黄掌柜。”大伯殷勤地走上去,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东西都在这了,这是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