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三日后,阿滢一家也早就将那日怪异抛在脑后。这一天,日头有些毒,县令家的花轿停在了阿滢家门前。

    一家人见着来接阿滢的花轿,都有些沉重。在场所有人中,唯一高兴的,便是从家中赶来的村正。见着阿滢爹也不去接县令家小厮递过来的三十两白银,也不见得阿滢娘带着阿滢出门,脸上的笑容有些微微僵硬。村正赶忙将小厮手中的彩礼接过,又给阿滢娘使眼色,将彩礼放入阿滢爹的手中,说道:“瞧阿滢她娘,是舍不得自己闺女吧。哈哈……快去把阿滢从房里带出来。”

    见状,阿滢娘也不能不动了。花轿队伍中走出来一个婢女,手中拿着玫红色的喜服,放入阿滢娘手中:“还请夫人给姨娘换好衣服再出来。”

    阿滢娘拿着衣服进到房间里,看见两姐妹正坐在床边。阿溪紧紧抱着自己的姐姐,眼睛红红的。见到阿娘进来,乞求道:“阿娘,可不可以不要让姐姐走……”

    见状,阿滢娘也险些落泪,她赶忙转身,深吸几口气,硬下心肠转过身:“阿溪,扶起你姐姐,阿娘给她换衣服。”

    阿溪摇摇头,哭出声:“阿姐什么都不懂,阿娘和爹爹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去那么大的宅子里受苦。”

    阿滢娘没再说话,只是拉起阿滢给她换衣服。阿滢缓缓抬手,拭去阿娘脸上的眼泪,安抚道:“别哭,阿娘别哭……”闻言,阿滢娘眼泪落得更凶,她不敢抬头,哽咽着道歉:“是阿娘没用,阿娘护不了你,往后要自己好好生活。”

    阿溪站在一旁泣不成声,用一只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并不敢多看阿滢一眼。

    换好衣服,阿滢娘也不禁为自己女儿的好颜色所惊叹。一身玫红色的喜服衬得阿滢皮肤愈加白皙,脸上未施粉黛,可天生粉嫩的嘴唇像是上了妆一般,教人挪不开眼。

    她带着阿滢出了门,见着门外许多陌生的人,阿滢后知后觉的慌乱起来:“我……我不想去,阿娘……”阿滢向身旁的娘求救,可阿娘并不看她,只是将阿滢交在了她爹手上。

    这是十六年以来,阿滢爹第一次接触自己的大女儿。他一手拿着彩礼,一手牵着阿滢,将她送到了喜轿上。从屋外走至院口也不过几步路而已,阿滢爹却觉得这段路又长又喘不过气,他感受到手掌下纤细的胳膊在挣扎。

    阿滢无助的喊着阿娘,可妇人早已进屋,她环视周围,却找不到任何熟悉的人可以来帮帮自己,被父亲推上轿前,她喊出声:“阿溪,阿溪!”

    这是阿溪第一次听见姐姐呼唤自己,她下意识就想冲上前去救姐姐,却被一旁的村正扯住胳膊:“阿溪就别上前去了,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别插手。”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姐上轿,看着队伍越走越远。

    阿滢爹站在原处未动,他能听见四周围观邻居的议论声。

    有说:“阿滢这姑娘运气真好,去大宅子享福了。”也有说,“享什么福啊,还不是他们夫妇把姑娘卖出去换钱的。”

    他闭上眼,头一回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阿滢在轿子中,眼瞅着自己离熟悉的家越来越远,不由地着急起来。她掀起帘子想要下去,却被一旁的嬷嬷扯住手腕压回去:“姨娘还是别纠缠了,乖乖的进府服侍二公子才是明智之举。”

    阿滢可听不懂,这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此刻她只想逃,无助的坐在轿子里,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她立即叫出声:“泽熙!”

    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男人。听见她呼唤自己,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终于记住我了。”随着话音刚落,泽熙右手翻转几次,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翻滚,遮住了太阳。

    一时黑云压顶,伴有轰隆的雷鸣声。轿内的嬷嬷和阿滢并不知道外面的变化,嬷嬷听见外间轿夫嘀咕:“奇怪,刚刚还晒得慌,怎么突然阴暗的像是天黑了一样……”

    闻言,嬷嬷掀开轿帘,向外看去——果然,方才的大太阳不见了,此时邪风阵阵,平时去县城的大路此时显得有些诡异。她吞了口口水,骂道:“那还磨蹭个什么劲,不赶紧回去,误了公子的吉时,看公子不扒掉你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