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将远处的天空染成了一片片橘色。小院门口不断有人经过,步伐矫健,谈笑有声,间或能听见他们说猪肉,收成云云。

    随着木门咯吱一声,就见一个男童费力拎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细一看,原来是满满一篮子稻穗。紧接着,周家人就陆续走了进来。打头的是周志金夫妻,一个手拿两把镰刀,一个抱着女儿周安穗,皆是一副疲惫不堪,脸红嘴干的模样。

    此时,刘丽已经将晚膳摆在了小院里,主菜是红烧野猪肉,配菜是青菜萝卜。主食是炒米茶配窝窝头,一个干一个稀,正好抵饱且不剐嗓子。

    众人放下东西就陆续落座,刘婆子狠叹一口气道:“这天气,真是要人老命了。”说完,她就从林月手里接过周红玉,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后,笑道:“多亏了奶奶的小福娃,今个大伙儿就都有口福喽。”

    周红玉亲昵的贴了贴刘婆子的脸蛋,拍着巴掌道:“吃肉肉,吃肉肉。”

    周家正巧八位大人,坐满了四方桌。因着脚下的土地不平整,故而桌子微微有些晃动,得有人用腿抵着才行。余下的孩子们,则站在自家爹娘身边吃饭,周安宁还小,个子不够高,踮起脚尖也只能看个桌子面,瞧不着碗里的菜,更够不着了。

    周志宝一把抱起女儿,笑道:“爹爹的小馋猫,可是想吃肉了。”说着,他夹起一块大肥肉,用筷子夹断成小块,而后喂给周安宁。周安宁并不爱吃肥肉,只是这副身体却馋肥肉馋的紧,闻着肉香,嘴角就挂上了晶莹剔透的口水珠子。

    大人们累了一整日,可见了孩子,也就不觉得累了。大伯娘抱着女儿安穗,自己未吃一口,全紧着一双儿女。周安穗比安宁大了一岁,黑黑瘦瘦的,但脸模子精致,瓜子脸,小翘鼻,眼睛明亮亮的,此时她头上戴了柳枝及野花做的花环,很是活泼可爱。

    说来,周家人生的都不错,就是一把年纪的周爷爷,骨相也端正大气。不过,周志金周志银随了亲爹的肤色,容易晒黑。唯有周志宝的皮肤随娘,是天生的白胚子。

    故而在安宁看来,所有人中,还是爹爹最帅气。

    安宁刚咽下两口肥肉,就见二伯娘又从厨房端了一碗肉出来,还道:“弟妹,我瞧着碗橱里还有肉,你是不是忘记端了?这几日大伙儿都累着了,合该多补补,大可不必跟往日那样扣扣索索。”

    刘丽看了一眼,这不是她要送给爹娘的肉吗?这,她脸皮子薄,实在不好意思张口解释,只能无助的看着周志宝。

    周志宝看了林月一眼,而后对着周志金,周志银两兄弟道:“大哥,二哥,这碗肉,是我让丽娘留着给安宁外公外婆的。事先我也与你们打了招呼,不晓得这会儿,你们改没改主意。说来,就是一碗肉的事情,若是你们不够吃,我就不送了。”

    前些日子周志银刚占了亲弟弟的屋子,此时正是心虚气短的时候,忙道:“桌上的肉就够吃了。月娘,快把肉放回橱柜。”

    林月看了一眼周志银,面色有些僵硬,嘴上则道:“弟妹,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早知这样,我怎么着也得劝你多留几块肉。毕竟你娘家离的近,有什么事情都能搭把手,这个情分,我们一家人可都记着的。”说着,就把肉放了回去。

    老大周志金没有意见,倒是他媳妇方圆顺着林月的话道:“二弟妹说的在理,二舅妈着实帮了咱们不少忙。对了,我今日瞟了一眼,好像二舅家的稻子都割完了,有人帮衬就是快。”因着刘丽的爷爷与刘婆子的父亲乃同胞兄弟,故而大房二房的媳妇就都随着自家男人唤刘丽爹妈为舅舅,舅妈。不过血缘亲厚,但如今关系却一般。

    一旁的刘婆子听了大儿媳妇的艳羡之言,就道:“老三,你待会儿送肉的时候顺道跟你岳丈商量商量,看看他能不能喊两个人过来帮咱们一天忙。这么些稻子,光靠咱们,可真要累死人。”

    刘丽爹娘生了三子一女,她上面有三个哥哥,分别叫作泽宇,泽旭,泽昊,这名字,是刘丽爷爷,也就是上淮村村长寻了镇上的老秀才取的,与旁人大有不同。其中刘丽大哥在镇上开了个杂货铺子,雇佣了两个伙计,每年农忙的时候就都会过来帮刘家做农活。

    前些年,不用人喊,刘丽娘家就自发派人过来帮忙。只是近几年闹了些事,今年周家又把周志宝一家赶到了西屋,苦了刘丽,花婶子夫妻自然就不肯派人过来帮忙了。

    “娘可真会说笑,作为女婿,我没去给岳丈帮忙已经很丢人了,哪里还好意思让三位舅兄替我家奔命。要喊,让大哥二哥喊去,反正也是他们的表哥表弟。”周志安直接拒绝,可不会揽这样的破事在身上。

    一碗肉就想要人过来卖苦力,可真是会说笑。也不看看如今两家的关系,他哪有脸去吸刘家的血。

    刘婆子没好气的瞪了小儿子一眼,火大道:“你个混小子,亲眷间相互帮忙不是应该的么?再者说了,哪里需要泽宇他们动手,不是有两个伙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