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之前如何,林氏生了个锦鲤运的女儿出来,偶尔飘飘然忘乎所以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她若想长久压榨他们三房,将她与娘当作丫鬟,奴才,伺候婆子,那是不能够的。周安宁运道不好,是存了抱锦鲤女主大腿的心思,可这不代表,她会无条件妥协,当个哈巴狗。与人相处,最忌讳无原则的妥协与忍让,若为了苟活连自尊自我都舍弃,那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周安宁不打算走原身的老路,更何况她的老路也走不通。

    “二伯娘,米枣都洗过了哩,你不用跟我道谢了。”周安宁故意高声说道。正巧,一帮人抬着被绑了四蹄,面孔朝天的死野猪从院外进来,听了这话就笑问道:“安安,你二伯娘要谢你什么?”

    “爷爷,大伯,二伯,爹爹,柱子叔叔,铁子伯伯,我今个儿捡的米枣都给妹妹吃了,二伯娘要跟我道谢哩。”因有了原身的记忆,周安宁一下子就把他们认了出来。她甜甜的笑着回答,声音软萌可爱,大伙儿听了就夸道:“安安可真是个大方孩子。”

    夸下这句话后,他们就卸力将死了的野猪扔在院子中央,接着就拿着葫芦瓢,舀起一瓢凉水,咕噜咕噜大口喝了起来。因着天气炎热,劳作辛苦,就都晒的黑红黑红的,一群人中,唯有爹爹周志宝是红里泛着白。

    周志宝拿起搭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额上,脖子上的汗珠,而后难受的咧了咧嘴,缓和一口气后才道:“安安,下次好吃的不要都给妹妹吃,你自己也吃,晓得么?”说着,又揉了揉周安宁的小揪揪,轻轻叹气道:“笨丫头,这傻乎劲尽随了你娘。”

    见女儿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自己,周志宝没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晚上吃肉肉,管饱。”

    大伙儿合伙打了一头大野猪,自然是杀了分肉,不过因着周红玉名声在外,故而周家要比旁人多个两刀肉。说来,周安宁是见过野猪的,只是她见的野猪没这般吓人。这古代的野猪,长了一对尖锐的獠牙,翻出嘴外,能见到唇内侧的黑肉跟牙缝里的残渣。全身乌黑,那长毛跟针似的扎手,身躯肥胖,四蹄有力,尤其是后腿,能看出它时长发力的肌肉轮廓。除了颜色之外,周安宁实在无法把它跟记忆中的野猪挂上等号,尤其是这扑面而来的腥膻味,险将周安宁熏吐了出来。

    “这般大的野猪,打死它,可费了不少力气吧?”刘氏弯腰将女儿抱在怀里,生怕她跌着碰着了。

    “有我家红玉在,能费什么力气?不跟白捡了一样?”林氏在屋子里梳洗一番,方才抱着女儿出了门,听了刘氏的话后,就轻笑说道。

    “真让月娘给猜着了,这野猪是自个儿碰死的,咱们啊,就抬它的时候费了些力气。说来,都是沾了红玉的光,才能尝到老天爷赐的荤腥哩。”柱子笑着回道。众人听了,亦是如此应和,周安宁一旁听了,暗道,看来锦鲤女主运道十足,竟是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晓信服了。

    野猪皮糙肉厚,刮猪毛的钢钢声让村子里的老屠夫一阵心疼,生怕坏了他祖传的宝刀,一边干着活儿,还一边骂骂咧咧。在他周围,围了一圈孩子,皆睁大眼睛盯着他手下的动作,他们也不知害怕,反倒觉得有趣新鲜,嘴咧的大大的,恨不得扯到嘴后根去。再后来,老屠夫掏出野猪的尿包来,上面还沾着红色的血迹哩,孩子们也不顾,都争前恐后的伸手去够着玩儿。

    周志宝接过刘氏怀里的女儿,又给刘氏一个眼神,一家三人就回了自己的小屋。

    “丽娘,田里还剩两小岭稻子没割,你就别去了。等野猪杀好,你把院子拾掇拾掇,野猪肉也都烧了。这天气热的很,不吃,明个儿估计就都臭了,索性全部烧完,到时候再给你娘家送两碗。你家人口多,爹娘怕是吃不上几块肉。”周志宝把玩着女儿的小手,柔声说道。

    “她爹,倘若只给我娘家送肉,嫂子们岂不生气?”刘丽颇有些为难道。

    “无碍,这事儿,我刚才已经跟大哥,二哥说过了,他们都说好。至于大嫂,二嫂,哪次她们回娘家不是大包带小包的,咱们何曾有过意见?你呀,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厉害的紧。怎么嫁了人,反倒养出个小猫胆儿来了?”周志宝好笑道。

    周安宁坐在爹爹腿上,抬着脑袋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爹爹生的帅气。周志宝天生皮肤白皙,纵是天天下地劳作,也没跟别人似的,晒成黑碳。当然,跟冬日比,此时的他还是黑了不少,不过他恢复的也快,几日不出门,立刻就能白回来。他眉形秀长,微向下弯,睫毛细密黝黑,垂眸看女儿时,眼眸中的温柔能滴出水来,鹅蛋脸,两颊线条平缓温和,尚还未生出棱角来,甚至还有一点嘟嘟肉。是了,古人成亲较早,爹爹怕是还没她大哩。想到此处,周安宁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周志宝见女儿笑的欢喜,以为她是馋肉了,就又道:“丽娘,我晓得红玉是有大福气的,你疼她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再如何,也不能把女儿排在红玉后面,红玉有她爹娘疼爱。咱们,只管疼惜自己的宝贝,可不作兴红玉吃肉,安安喝粥。纵是有口吃的,咱们也得先紧着安安。”

    刘丽听了周志宝的话,一脸为难道:“她爹,我也是没办法。咱们安安自小运道不好,若没有红玉保佑,我都害怕。你不晓得,今日咱们安安又被梦魇住了,再加上之前的事情,我真的是胆怯了。如果凡事以红玉为先,就能保佑咱们女儿平安一辈子,我宁愿给她当一辈子老妈子。今日那野猪,直往安安那边冲,险些吓死我了。”刘丽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周安宁在一旁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握着刘丽的手,轻声道:“娘,安安好着哩,你别担心。”

    刘丽红着眼眶,捏了捏女儿的小肉手,对着周志宝轻声道:“她爹,若是安安一辈子平安顺遂,纵是老天爷要了我的命,也是可以的。你说说,红玉有那般好的运气,怎么咱们女儿运道就这般差。刚出生的时候,她险些就被房顶上的砖瓦砸到,若不是二嫂救了她,咱们的安安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就凭这点,我记二嫂一辈子的恩情。”

    周安宁在一旁听了,心里堵的慌,眼睛也酸酸涩涩的,就仿佛洪水冲挤着堤坝,只要有一个缺口,泪水就能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