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袖随意行了个礼便入座：“三殿下安。”
用低调手段邀约褚袖到同泉楼的，正是当朝三皇子赵瓒。
赵瓒的母妃是褚皇贵妃，也是褚千岁的亲侄女，所以纵然赵瓒还比褚袖大了几岁，论辈分她也是他的小姨。
虽然褚千岁作为阉宦千夫所指，褚袖养女身份尴尬，但是他们有权。天底下有数不胜数的人想和他们攀亲。
即便尊贵如皇子。
赵瓒指着栈牌让褚袖先点，褚袖推让了两句，赵瓒深沉如墨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小姨，你还跟我客气做什么。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你可是把我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个口子。”
他比划了一下座椅大小的高度：“我那个时候被母妃娇养着，稍微磨破了皮，贴身的太监都会被拉出去打二十个板子。我回宫之后一直瞒着母妃说是自己在大姥爷府上玩刀不小心划的，母妃看在大姥爷面子上，总算没打死我身边的人。”
赵瓒口中的大姥爷，就是褚皇贵妃的伯父，当朝权宦褚公公。
褚袖想到往事也笑了，她也不再谦让，勾了几个菜后推给赵瓒，回忆道：“那不是你活该么！义父府上方圆百顷，我们那几个院子被水包围，设为禁区，平常人进不去也出不来。我们在院子里伤人杀人，都是常事。你贸贸然进来，没被打残打死，已经是幸运了。”
赵瓒把选好的栈牌扔进盘子里，让伙计拿到后厨，嘴上却不停：“我当时都要死了，你还拿我取笑。外面人都说大姥爷府上旁人勿近的那处禁地，是大姥爷养顶顶尖绝色伎人的。我小时候琢磨我一个小孩子，跑去开开眼界大姥爷应该不会怪我。结果我好不容易偷偷开了锁，找到条船划过去，一翻墙就被你打晕了踩在脚下，你还拿着刀在我胳膊上划了那么深一道口子。”
他冷厉英武的脸上越发迫出生人勿近的气势，嘴里的话音却带上了一丝委屈：“我要是长得现在这样就算了，我当时白白嫩嫩的，穿金戴玉，一看就是王侯家公子哥，手无缚鸡之力。”
褚袖努力回忆了一下：“还真不一定啊，当时院子里有几个孩子，伪装后的效果不比你差。谁知道你是不是哪个房间里，假扮成公子哥诱我上钩趁机暴起杀人的。我们当时无所不用其极研究怎么杀人，如果一个月里连一个人都干不掉，都会拖出去处死。”
赵瓒饶是现在已经见过大风大浪，心冷似铁，听着褚袖平平回忆的语调，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杀我？”
“我那个月的名额已经杀够了，你当时见我出刀不躲要害，我就知道你真的不是院子里的人。院子里的人伪装成外面的人也会下意识躲过要害之处的，我杀了你也没用，”褚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当时看着傻头傻脑的。我划了你一刀，把你身上值钱东西拿走了一大半，你还说要带我出去。”
“杀你这种蠢人，实在太无聊啦。我拿你身上的金银贿赂守卫，让他们给我带了一根尖尖的银簪进来。那枝银簪帮了我很多忙。”
她瞥了一眼神思有些不属的赵瓒，淡淡道：“你现在知道怕了？知道怕怎么还白龙鱼服回京，身上还带了伤？”
赵瓒苦笑了一下，卷起袖口：“什么都瞒不过你。”他露出的强健小麦色肌肤上臂上，斜切开了一个深可及骨的伤口，用细布裹着还隐隐渗着血。
他小心翼翼拆开，褚袖用小指刮了一点点伤口上的药膏，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兵器上有毒。你用的药膏还算对症。”
她又仔细看了看他伤口边缘深紫略发黑的成色，皱眉道：“腐肉没刮干净。”
她把赵瓒手臂上的细布完全拆下，星铁袖刀在烛火上掠过，权作消了毒。褚袖反手从赵瓒怀中掏出块帕子塞进他嘴里：“忍着些。”她用要的十八年花雕冲去了赵瓒手臂上的药膏，刀尖在烛光下小心地跃动，一点点把腐肉剔净。
一刻钟后这项细致的工作才做完，赵瓒取出手里的帕子，苦笑道：“你疗伤手法还是这么粗暴。”他话音未落，褚袖取出一个碧绿的小瓶，倒了将近半瓶药粉在他手臂上，猝不及防疼得他“嘶”了一声。
“这个药粉祛毒更快些。”褚袖随口猜道，“是谁打伤了你，玄月宗？他们擅长毒，拿手兵刃是分水刺，和你伤口形状相仿；而且玄月宗作为邪宗，一直收钱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