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而生文学网>都市>世情如纸 > 第四章(修)
    苏小冬身强体壮,吃饱喝足之后又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次日一早已是神清气爽。反倒是救她的那人重伤之下奔波相助,在确认她无碍之后,像是松了口气,一夜之间伤势愈重,苏小冬醒来时,只见他斜倚着临近洞口的石壁,烧得脸颊泛红,神识昏昏。

    她给自己敷过百草谷的伤药,伤腿勉强能落地。她强忍着腿上隐约的疼痛,掏了两节竹子,踮着脚一蹦一蹦地去山涧打水回来,撕了一角衣裳沾了凉水给他降温,又摘了几片叶子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苏小冬捡到他之后便被赵昂呼来喝去地忙碌,他又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此前苏小冬并不知道他究竟伤在什么地方。一直到此时苏小冬替他敷上湿布条,手背擦过他玄色的衣裳,才发现他左侧半幅衣裳早已被血水洇湿。她红着脸解开他的衣裳,只见自左肩向下斜斜拉出一道刀伤,伤口极深,不知道他伤了多长时间,此时伤口红肿发癀,外翻的血肉已隐隐发白溃烂。

    怪不得起了高热。

    在家的时候,长平军的将军伯伯们每年都会来府里看她,她最喜欢缠着他们给她讲她爹当年在北境行军打仗的故事。他们跟她说过,北境缺医少药,有时受了伤来不及治,伤口溃烂化脓,便要用烤过火的小刀子将腐肉剔除干净,否则将有性命之虞。

    想到这里,她赶紧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只觉得他烧得越发厉害,而气息越发弱了。

    当年苏小冬听伯伯们讲这些,只当做是遥远的故事,她瞪着汪汪的眼睛看他们,觉得光是听一听,自己的手臂都跟着一起疼,哪曾想如今眼前真有一个人,需要她亲手剔去他伤口上的腐肉,才能保住性命。

    她连鸡都没杀过,哪里会做这种给人剜肉剔骨的事情!

    苏小冬寄希望于他清醒过来,自己动手,可带着哭腔喊了他几声,果然没有得到回应。她抱着膝盖缩在他身边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去翻他身上的匕首,幸而在她从他腰间抽(*^▽^*)出匕首时,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扣出:“你要做什么?”

    她欣喜望去,只见那人眼底有细碎的光,显然是清醒了过来。苏小冬赶紧把匕首往他手里一塞:“你的伤口必须处理一下,还是你自己来吧。”

    他高热之下虚弱无力,连一只短小的匕首都握不住,苏小冬一松手,匕首随即从他手里滑出,落到地上去。他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道:“不必了,帮我把它收起来。”

    “你的伤口已经化脓溃烂,不剜掉腐肉,你会死的。”

    话音刚落,她惊讶地发现他的目光中浮出情绪起伏。他眼中先是浮上一层莫名的庆幸,而后极快的被懊悔与愧疚覆盖过去,最后他恳切地看着她,声音孱弱:“拜托你,救我。”

    苏小冬没有料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会那样怕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艰难地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苏小冬:“这是伤药和针线。有劳了。”

    她缺的哪里是伤药?苏小冬双手捏着匕首,盯着他苍白泛灰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怂:“我不敢。”

    他似乎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安安稳稳地生活在赵家,日子过得清苦些,却从未像他们一样看惯刀剑漠然生死。他想起当年同他在李家村村口玩泥巴的小春花,她本来也有机会长到这样美好的年纪,也和她一样与家人相伴过着清贫却安稳的日子。

    念及往事,他的目光难得柔和了些许,甚至温和地冲苏小冬笑了笑:“好人家的小姑娘不敢动刀子,这很正常。别怕,我教你。”他撑起身子,靠着石壁稍稍坐起些,看向不远处的火堆:“你先去把刀子烤一烤。”

    苏小冬听话握着匕首去烤火,回来时,只见他将衣服解开些,将伤口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他示意苏小冬靠近些,将手覆在她握刀的手背上,轻声道:“别怕,我来,只是我没什么力气,需要你帮我。”

    他声音低缓,好听得像是三月里林间的风,谁会想到在他说完话的下一刻,苏小冬只觉得有一股力气猛然推着自己的手握着匕首刺入他伤口,新鲜的血液涌了出来,重新濡(*^▽^*)湿了他的衣裳,她瞪大了眼睛:“喂,轻点啊!你不疼吗!”

    他脸色刷白,额头迸出细密汗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冷静地仿佛那把刀并不是割在自己身上:“横竖都是疼的,倒不如痛快些。”

    苏小冬替他疼出眼泪,她含(*^▽^*)着眼泪,被他的手一点点推动着,将伤口边沿化脓溃烂的腐肉一点点剜去,那样深那样长的伤口,她咬着牙一点一点清理,到了最后,他终于再难支撑,拿手指轻轻扣了扣苏小冬的手背,低声道:“我没力气了,交给你了。”说罢,便松开了苏小冬的手,手臂绵(*^▽^*)软无力地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