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宠辱不惊,亏我还怕她为了萧家那个混账生闲气。”

    温晟道笑道:“女儿沉得住气也是件好事,只是我从圣上那里听来的,全然不是这样。圣上

    说她爱赌气时,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既惊异于皇帝会同自己的女儿有情,又害怕女儿过分的娇纵终有一日会给温氏和她自己招致灾祸。

    杨氏拿了团扇隔桌敲他的手zj,“郎君,我在你身边和在耶娘跟前时,难道会是一模一样?”

    夫妻相处,讲究张弛有道,既不能过分拿捏,也不能过分顺从,适当和情郎闹一闹脾气,也是一种闺中情趣。女儿这样做,大概也是随了她的性子。

    “有人愿意疼着她,阿姝为什么不能使使小性子,圣上修道,当知《道德经》有言‘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似陛下这样的人,正该配我们阿姝这样的姑娘。”

    杨氏会是这样的态度,让温晟道有些奇怪:“宜娘,你zj不替阿姝担心么?”

    “这条路是阿姝自己选的,咱们担心又有什么用?”杨氏嗔怪地看向自己夫君:“现下只待圣上一道明旨,这事就是板上钉钉。咱们只能替她谋算着以后的路,难道你zj还能违逆圣上的意思,叫阿姝另嫁?”

    “这我哪敢,”温晟道稍微有些不解,“只是听宜娘言下之意,竟像是极中意圣上一般,从前圣上赐我歌姬,宜娘可不是这样说的。”

    女儿突然和皇帝扯上了关系,宜娘怎么会是一副意料中事的神情?

    “一码归一码,圣上最后不是把那些姬妾又送给别人了么?圣上纵然与咱们所想的人选有所不同,可到底是阿姝自己相中的,只要能让她高兴,也就算是良人了。”杨氏叹了口气:“我瞧着阿姝的样子,未必不清楚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男子。”

    她是个看得开的人,如果zj说要她把女儿送入宫闱选秀、凭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随心挑选,那她自然不肯,但依了内侍监的说法,分明是阿姝先瞧上了皇帝,而圣上也中意温家的女儿做皇后,现在又愿意俯低身段哄人,比起嫁给那些傲气的世家公子或许还要强上几zj分。

    这些日子以来,阿姝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圣上,分明是早知道了皇帝的身份,她从前只是疑心女儿或许是崇拜天子,想要入宫侍奉,没想到她与皇帝能到这等地步。女儿自己有了主意,父母除了帮衬,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只要阿姝入宫之后肯多用些心,中宫得嫡也是指日可待,待到皇后有了皇子,以温家现在的地位权势,扶持阿姝的儿子顺利登基也不算太难,即便是陛下后来又被别的繁花迷了眼,可皇后地位已稳,阿姝的日子再糟心也糟心不到哪里去,依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当然要是从最坏的方面去想,若阿姝生不出太子又遭了皇帝厌弃,那温氏除了自认倒霉,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与天子并肩而立,受万国瞩目,是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耀,也是一条极为艰辛的道路。无论阿姝是有意而为之,还是真的将皇帝错认成了湘宫观的道士,她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再回头。

    “要是馆里有事,你zj就先去。”杨氏拿了笺纸,从容不迫地赶温晟道走:“圣上既然下了口谕,要我去开解阿姝,我少不得要走这一遭。”

    吐蕃入侵,杨氏也知道温晟道最近闲不了,可她这样说了,温晟道却是不动。

    “宜娘……总管的意思是,最好我能带些什么回给圣上。”

    敏德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他的意思,多半也是皇帝的意思。

    杨氏愣了片刻,转而用团扇挡住了半张脸低笑,温晟道头一回替人做传信的鸿雁,本来就有些难为情,被夫人这样一笑,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当圣上是千年化不开的高山皑雪,万年捂不热的铁石心肠,没想到开起窍来,也有许多小儿女的情肠。”杨氏起身整容理衣,对温晟道半开玩笑地行了一个常礼,“那就请司空稍坐,妾身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