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而生文学网>都市>荒腔走板 > 走调33
    近日,温闵榆又开始频繁地做恶梦了。每年到了这段时间,就会一直心神不宁。梦里总是有一条长长的学校走廊,一旁都是紧闭着门的教室,走廊外除了远方大得诡异的满月以外,一片漆黑。她在梦里穿着从来没穿过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鞋跟踏地的声音就响彻整条走廊。但除此之外安静得可怕。

    不论温闵榆怎麽走,这条走廊的景sE不曾改变,那颗月亮也还是稳稳地镶嵌於黑暗之中,发出幽异的光芒。她几度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但身後的走廊依旧长得不见尽头,也一个人都没有。尽管如此,每当她开始走路,还是觉得有人在跟着她,并不是这之中发出了什麽奇怪的声响,只能说是一种感觉。她知道这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梦通常到接近要醒的时刻,走廊就会开始一块一块崩解,温闵榆也跟着踩不到地面,摔进了黑暗之中。但远方的满月不改,而当她直直向下坠的时候,她就会看见康宇实在那些走廊的碎块之中浮现,向她伸手。可是温闵榆即便也伸出了手,希望抓住康宇实,却依然重重摔进深渊。

    梦总到这里她就会惊醒。

    因为这个缘故,温闵榆开始参加暑辅後,每天都JiNg神不济。她很清楚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可是不管做什麽,这个梦总是会在阖眼後出现。她甚至为此常常趁课後去趟寺庙走一走,看会不会好些,还是没有任何改善。她至多只能维持在爸妈面前那种平常的模样,到了学校就会尽现疲态。

    温闵榆连带地开始犯头痛,只要多读一些时间就会眼前模糊,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书桌上。她痛恨自己连一面的习题都做不完,更痛恨自己始终没能处理好自己的心理状态。

    「最近还好吗?」颜知佑的声音宏亮有JiNg神,从电话那头传来的问候轻松,温闵榆却像是丧失语言能力那般,呆滞良久。他也有一阵子没有打电话来了,她顿时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呃,有人在吗?嘿──」颜知佑疑惑地问,还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她才记得要回应:「我在。」

    「哈──我原本想挂掉了咧,还想说会不会是你爸妈接起来的啊。」他笑出声来,也没生气。

    「他们不会拿我的手机。」温闵榆很是正经地说,颜知佑大笑起来,「知道的啦!不过你还没回答我啊。」

    「嗯?」温闵榆呆住,一时不清楚他的意思。慢了半拍才发现他一开始就先问候了自己,「嗯……我很好。抱歉。」

    「哪有人过得很好还要抱歉的?」颜知佑叹了口气,「怎麽啦,课业太重所以压力大了?还是生活上有什麽烦恼啊?」

    温闵榆沉默地注视着自己解到一半的数学题,不晓得自己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

    「还是失恋啦?」颜知佑再问,然後语调跟着上扬,「我跟你说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

    「……我朋友的忌日要到了。」

    颜知佑瞬间收回所有声音,电话的两端都各自寂静。康宇实的忌日就快要到了,照惯例温闵榆都会在那天花一整天的时间写信,然後带到海边烧掉。可是每当他的忌日即将来临,温闵榆却又不安起来,到底又该和他说什麽呢?明明康宇实也有可能从来都没有收到她的信。每到这个时候,温闵榆就会质疑自己,质疑这一切的意义。

    所以她频繁地做恶梦,每年的梦场景都不一样,相同的都是坠落与康宇实伸出的手。可是她一次也没有成功拉住康宇实的手,是不是康宇实也不是真心地想要拯救她呢?是不是康宇实真正想看到的,就是她狠狠摔进黑暗的模样呢?

    「你想哭的话,可以哭没关系。」颜知佑缓慢地说着,可能也没有更好的字词可以安慰了,这种事情,换作是温闵榆也学不会怎麽说才好。

    「如果不想哭的话,会很无情吗?」

    「不会。」颜知佑回答得没有半分犹疑,「只是哭的话,你自己会好过一点而已。」

    温闵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好过一点,可是能肯定的是,她不喜欢掉眼泪的感觉。她会不断在哭泣的当下思及许多不愿意想起的事情,而且心里可能有更大一部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非常脆弱。

    「他过世之後,我没有一天是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