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没有。”叶钊平静地说道。

    “什么时候能醒?”

    “死不了。”

    其实,莫千采这次在一尺多的深水里放了个大招,由于克服的阻力过大,新伤未愈,旧伤复发,着实麻烦,也仅仅是没有生命危险而已。淇竹特制的丹药已经服下,休言长老很快也会过来亲自为他疗伤。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还真只能听天由命。

    说起来,他上一次用“离魂”还是三年前在诡异林被赤霄帮围攻的时候。赤霄帮是江湖上有名的亡命之徒,据说比山上的土匪还要凶狠。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卖力或敷衍都看钱多钱少。那一次莫千采被人引进诡异林,赤霄帮几乎全员出动。那阵仗,恐怕背后指使者给他们的不是金矿也得是个银矿。

    莫千采本是孤身前往,谁知竟是个鸿门宴。迫于无奈,他第一次尝试“离魂”,连拍四掌才稳住局势,且大部分人都是被吓跑的。等淇竹的人赶到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已经昏迷,血腥吸引了树林中饥饿的狼群,差点儿就被抽筋扒皮,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种西域蛮人的妖魔怪术能于无形中吸人精血,离散魂魄,威力巨大,是实打实杀人不见血的本事。只可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全数反噬,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

    不过近些年遇到的暗杀越来越频繁,江湖恐有异动。主人风餐露宿,日夜忧心,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五脏六腑正在迅速衰弱。借此机会让他静养个一年半载的,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这个小姑娘暂时还不能相信,若是轻易向她透了底,怕是易生变故。

    吴潇潇听说莫千采没事,这才放下心。心里盘算等他苏醒,自己也该告别了:“你们运煤经过益城吗?”

    叶钊闻言眉头一皱:“姑娘要去益城?”

    吴潇潇也不想告知对方自己的行踪:“不是,就问问。”

    “不经过,我们在前面江镇卸煤,就换船掉头回竹国。”叶钊没有说谎,这艘煤船本就是附近借调来的,有自己本来的生意,为救莫千采,已耽误一夜行程。船长仁至义尽,就算他是总舵主,也不能断人财路。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问道:“在下叶钊,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吴潇潇。”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他吟出这两句词:“吴姑娘,可懂相思?”

    吴潇潇听了,冷笑一声:“你管我懂不懂,我跟你很熟吗?”

    叶钊当然没指望她会对自己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那么,你大概是还没有心上的人吧?”

    这人有病吧?问一个既素不相识又未出阁的小姑娘这种问题,未免太过无礼。表面君子,内里肮脏,跟姓莫的一副德行,看我不剁了他!可又恨手里连把剑都没有,只能一脸厌恶地撇下叶钊走了。

    叶钊仰望着无星的夜空,只要想起亡妻,他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既美丽,又温柔,还那么聪慧,是天下无双的神箭手。为了她,为了淇竹,为了千千万万深受其害的黎民百姓,我就算变成鬼,也一定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天渐渐亮了,江上晨风,暖暖朝阳,比竹林中的阴冷更让人觉得舒适可爱。江镇近在眼前,运煤的轮船马上就要靠岸,吴潇潇心里已经做好了下船的准备。她总不能还跟着叶钊和莫千采回竹国吧?可是,他怎么还没醒呢?吴潇潇突然有些不安起来,急切地期望着能在这最后一刻看到莫千采,郑重地对他说声再见——虽然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于是,她趁叶钊不在,悄悄溜进了莫千采的房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就算今生永不相见,也不想就这么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