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安排在大年初六。姜绯吹g头发,换了一套张晏月所说的“过年战袍”,化好妆之后又检视了一番自己新做的美甲,突然觉得好笑。

    内里再多血窟窿和疮疤,外表看起来,也都是光鲜亮丽的成年人。

    班花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妈,幸福的笑脸上挂了两个大大的眼袋,晒娃的甜蜜便多少失去了说服力。学习委员大一大二打了两年游戏,差一点点就没拿到毕业证,现在是省城一家代账公司的会计,泯然众人矣。T育生早就发福了,考军校的自己开了公司再不提保家卫国。高中时的至交好友渐行渐远没了话题,原本的Si对头却因为利益走到了一起。每个人都变了,但到了同学聚会上,每个人都熟练地笑着,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咸不淡地聊经济、天气、房价和孩子的学校,嬉闹着互相劝酒,喊着“喝呀”、“新年快乐”一类的话,亲热得很,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过了这一天他们也许再也不会联系不会见面了。

    姜绯是聚会的焦点之一。虽然她只在高一七班待了一年,分科之后就去了文科班,不过她X格开朗,跟七班很多人玩得好,分班后也经常回来串班。姜克远烂赌、NN去世这些事情,都是高中毕业之后发生的,没有人知道她是赌鬼的nV儿。被人问起近况,她也只含糊地抱怨市中心的房子好贵又好吵,停车费每年都涨,去年刚分了手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云云。这些都是真实的,就和小詹被开除、生意不好做、钱不够花、微薄的积蓄远远不够买回祖宅一样,没有任何杜撰的成分。

    抛开那些陈年老伤疤不谈,用外人的眼光来看,姜绯其实已经算是成功人士了,顶着“nV强人”的光环,在聚会上显得格外耀眼一些。

    徐奈东则恰好相反。他在另一桌,夹菜的动作很斯文,站起来跟人碰杯的时候也是轻轻的,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桌上的话题不怎么倾向他,姜绯只能竖起耳朵,勉强提取出他刚读完博士,正在拼本校教职这几个信息。

    ……博士啊。很适合他。

    姜绯想。

    吃完饭他们又转场去KTV继续喝,张晏月酒品不好,已经开始撒疯了。姜绯手忙脚乱,又要帮张晏月挡酒,又要cH0U空回客户信息,早就顾不上徐奈东了。她好不容易把张晏月托付给了林立心,忙不迭地跑出了包厢,给客户回电话。

    “姜绯还没结婚吧?”陈锋见姜绯出去,像是随口提起似的问了句。

    “没。”另一个男同学顺口答。

    陈锋摇了摇头,不赞同之感溢于言表:“nV人啊,还是要结婚安定下来,抛头露面的到底不像话。”

    徐奈东坐在人群中,握着酒杯,只觉得陈锋的话刺耳,也没有说话。

    杜浩歌倒是心直口快,立刻反驳:“你思想真是封建。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许nV人赚钱b你赚得多?”

    “姜绯好像是在做销售吧?”又有人问。

    “对。”陈锋皱起眉头,露出一点担忧的表情,“每次同学聚会我都怕她找我推销——销售嘛,都是从身边人开始下手的……”

    同样是赚钱,进入职场之后,在同学会上也有鄙视链。自己开公司当老板的,当然是第一梯队;在大公司当高管,又或者是考公之后仕途平顺升职快的,也颇受人敬仰。反倒是做销售的,不管是卖保险还是卖房子,就算赚得再多,到底低人一等,因为人们对销售的印象总是这样——巧言令sE,门槛低,会说话就能做,昧着良心赚身边人的钱,为了签单抛弃底线。

    “……她好像还是销冠吧?啧啧,为了赚钱真是能豁得出去。”

    陈锋意有所指,周围的人也跟着配合地尬笑几声。也有人心里嘀咕“豁出去也轮不到你”,不过男人是不可能为了这种模棱两可的h谣跟同X翻脸较真的,再加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年节底下,再出格也是一句“开个玩笑”就能轻飘飘揭过的事儿。

    眼见着话题越来越不像样,徐奈东站了起来。他放下酒杯,掷地有声:

    “凭本事吃饭不low。见不得别人过得好、想当然地造谣W蔑才丢人。”

    包厢大,充斥着唱歌的、聊天的、玩酒桌游戏的嘈杂声音,他们这边的小小闹剧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但是几个围坐在一起的男人,尤其是陈锋,面子上都有些抹不开。徐奈东知道再坐下去也只是扫他们的兴,识趣地走了出去,准备去外头吹吹风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