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王师精锐铁骑以萧玄为首,皆是玄黑禁军装束,只有腰间的刀枪泛着泠泠的银寒。一路行来,军容盛大晃目,与数日前败军回城的气势全然不同,如今官道两旁妇孺老少夹道欢迎,一时间满城沸腾。

    也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百姓才能记起,那个马背上杀人无数的人间魔头萧玄,也曾是个在战场上开疆拓土、杀敌护国的英雄。

    从城门至皇宫,萧玄一路疾驰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深宫红墙威严肃穆,今日又是王师凯旋之日,卫琛特意在宫中设下宫宴为他接风,为显隆重,红绸自宫门外延数十里,覆雪而铺,马蹄和战靴踩在薄绒之上,只余轻微咯吱声响。

    宫宴设在了御花园的暖阁之中,此刻阁中人多却安静。宫宴列席,按照北卫宫规以侯爵为尊,京都显贵云集,今日能受邀赴宴的,除了称病的温国公,其余都是北卫的皇亲国戚。

    只不过,萧玄还是一如既往的迟到了。

    卫琛倒是习惯舅舅这迟到早退的作风,也深深明白这会儿殿内众人表明上是一水儿的恭谨谦和,其实是各怀心思。

    此番接风宫宴,是卫琛登基以来举行的首次庆功宴,意义自然是非同小可。

    萧国舅身为君上的亲舅舅,不仅手持兵权,如今更是军功加身,再加之其人过往种种骇人传闻,今日接风庆功的好日子,又当着众多亲贵的面儿,他竟姗姗来迟,岂不是太居功自傲,不将君上放在眼里?

    很快有人坐不住了,其中,满头华发的平阳侯颤颤巍巍站起来,声音已经嘶哑混沌,颤颤悠悠道:“陛下,国舅爷性情桀骜,宫宴之上,虽有军功,但岂容他如此目中无人、、、”

    席间倒是没有一派哗然,只不过交头私语却多了起来,众亲贵和大臣纷纷为老侯爷的刚正不阿捏了把汗。

    京都权贵皆知萧国舅性情阴晴不定,整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据曾经在他身边待过的侍从讲,这位爷只有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会给下属们赏个笑脸,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萧玄嗜血暴虐的爱好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消息传到了萧玄的耳朵里,自然是被国舅爷一口否定,认为这是在败坏他的清誉。

    为了以儆效尤,萧玄亲自砍下了这个侍从的脑袋并挂在了城楼上三日。

    “看来平阳侯是老糊涂了,本王的落梅宫耳目众多,你在京郊的别苑里藏了几个娘们本王都看的一清二楚,何来目中无人这一说呢。”

    这道凉薄的声音不高不低,压了几分淡淡的不悦和戏谑,瞬间令在座的亲贵大臣们清醒了起来,殿上的目光似乎霎那汇聚到了门口。

    暖阁内靡靡入耳的丝竹悄然停下,宴上觥筹交错间,那人踏着气定神闲的步伐走来,俯眼睇来的眸光如冰霜覆月,似寒烟笼江,桃花眼微敛之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薄情冷清,在人堆里格外显眼。

    他已换下了来时的玄色劲装,这会儿身着月白色长袍,束玉冠,佩长剑,灯火光影间周身似笼着一层柔和光泽,一派矜贵华然,俨然已无半分杀戮气息。

    但无人敢忘,这副清矜高洁的皮囊之下,藏的是一副怎么令人毛骨悚然的黑心肠。

    被萧玄当众羞辱的平阳侯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比他小儿子年纪还要小上几岁的异姓王若无其事的入座。

    萧玄虽比皇帝长一辈,但论年龄,其实只略大几岁,年近三十,尚未成家,京都内关于萧玄的传闻已经数不胜数,只是自斩杀侍从以后,他似乎再未理会过其他流言。

    似乎除了杀戮,没有什么,能再撼动国舅爷那颗冰冷的石头心。

    这些年来,对他示好的世家贵女也不在少数,同国舅府交恶的人臣权贵也多如过江之鲫,只是这许多年过去,曾向他示好的美人们早已嫁为人妇,昔日的死对头们也一个个败在了他手下,只剩下他终日和冷冰冰的刀枪作伴,无人知晓,北卫的第一战神心里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