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久来云华山已有三月,一封信在深夜悄然进了云华山。

    长夜秉烛,幽幽灯火下,张蔚和吴之余对坐。一封字迹缭乱的信横陈其中,二人皆是表情凝重。

    吴之余眼底显出愤恨,拢在宽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我未想到那人能如此绝情,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张蔚脸颊清瘦,在暗淡光里显出不同平时的凌厉,“追截幼子,戕害长子。这已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他叹息一声,“现在三花已在幽州,他已秘密潜入州府,应当能保下太子。”

    两人的目光随着烛火明灭,吴之余沉声道:“皇家天恩,转眼就在一瞬。”

    张蔚看着他,往日的清俊文士已显出老态,眉间眼角纹路变深,只是那双眼睛仍如当年一般明亮。

    “我和那孩子遭逢大难未死,乃是天数。天命如此,我自当不屈,不负故人所托。”

    张蔚的思绪略飘远,原来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他对着吴之余一拜,“隋小姐于我有恩,我定当尽全力。”

    明月已向西,虫鸟吱呀着乱叫,风声过,满山都陷入了沉眠。

    吴之余迈着略有些沉的脚步回到了小院,却瞧见李久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推门而入,将眸中那点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温和道:“阿久为何还未睡,可是刚来山上不习惯。”

    李久眼睫微垂,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闭眼,眼前就是那场火,烧断的木梁砸下。但他不能与任何人说。

    他正襟危坐在桌前,背挺得笔直,“先生可是去找师父商议事情了。”

    吴之余在心底一声叹息。他也知道,李久这三个月在山上活得并不像他所展出的模样,他总是会用各种理由去打听外界的消息。

    火一直在烧,未曾停过。

    果不其然,“是有了哥哥的消息吗?”

    吴之允没说话,李久自六岁起便由他教导,他了解这孩子的心性和他的聪慧。尤其是在四处逃窜的这一年,他将这种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坚韧,狡黠,善于伪装。除了那天在迷阵中被找回的时候,这个孩子大多时候都是把自己藏起来的,

    他拂衣坐下,“我并不想你知晓这些。”

    李久的脸还带着婴儿肥,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我知道,你们都还觉得我是小孩,一路上来都是,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