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黄六月,暑气熏蒸,村民们都躲在家中吃瓜避凉,唯有蝉声鼎沸,吵闹不堪。

    张秀茹刚刚将三岁小侄子哄睡着,便动身去打水洗衣裳。家中的水井颇深,打水的功夫她的汗已经津湿了后背,再洗完堆成小山的衣服,腰背都挺不直了。

    短暂休息后,张秀茹将衣服一件件地往晾衣绳上挂。正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跑步声,由远及近,到她家门前没了声。

    张秀茹拿着湿答答的衣服回头看去,原是她邻居家的儿子虎子,只见他手扶着门喘了好几口大气。

    张秀茹对着李虎笑笑,道:“虎子,你这是怎么了,快进来歇歇再说。”

    李虎咽下一口唾沫,指指外面,急促说道:“张秀茹,快跑!你爹今天又去了赌场,把你给输出去了,眼下他们抓着你爹来家里拿你了,快跑!”

    李虎一边说一边朝着外面望,生怕有人过来。

    听罢李虎的话,张秀茹的笑容瞬间敛去,手上拿着的衣服“啪”的掉在地上,彻底砸醒了她。她也顾不上别的,在衣服上随便擦擦手便与李虎朝外面跑去。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槐树下有几个人乘着凉,见张秀茹和虎子跑得急,便问上了一嘴,但张秀茹没顾上理他们,她心里一直重复他爹把她卖了,她爹把她卖了…

    “这孩子跑那么急干嘛,也不说话!”槐树下一个老者看着张秀茹的背影说道。

    一个年轻妇人掩着嘴笑道:“他们两个也算青梅竹马,一玩起来便顾不上别人了。”

    又有老妇道:“这俩娃娃可惜了,要不是……”

    这话她只说了半截,但其中缘由对村里人来说不言而喻。

    原本老张家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宽裕人家,可三年前开始他家中就祸事不断。先是新娶进门的儿媳妇难产去了,之后儿子愧疚难当离家后便杳无音讯,随后媳妇一病不起,将家里的钱花去一大半。

    此后老张便把希望寄托在赌博上,想靠它赚钱给她娘治病,一开始倒是赚了一点钱的,可惜后来便越输越多,家里值钱的都被变卖了。

    张秀茹虽然长的水灵灵的,人性格温吞能干,但娘家这般境地,哪家能娶这样的回来,再说她还得照顾她重病的母亲,实在抽不开身,于是婚事就一直搁浅,如今张秀茹已经十八了,在村里算得上的年纪大的。

    每每说起老张家的事,村里人总是叹惋几句世事无常,再骂上几句那爱赌博的老张,若不是她,秀茹不会这么大还没嫁出去。

    众人眼见张秀茹和虎子刚消失在街角,突然冲出来四五个男人便朝他们的方向追过了,他们不明所以,却见老张也从后面追上来。

    老张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到槐树下就已经追不动,只能边哭边坐在槐树边抽自己:“女儿,爹对不起你啊!爹不想把你卖了的!”

    槐树下的人听见老张这话,怎么能不明白事情经过,有人唾之以鼻,骂了一句:“造孽!”

    而后纷纷指责起老张来:“老张,你说你把闺女卖了?你怎么能干这混账事!”

    “就是,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要秀茹帮衬,她娘病着,侄子还那么小,你把她卖了,难不成你每天伺候媳妇、换尿布?”